仲虺之诰孟子注:「莱朱,汤贤臣,一曰仲虺。」左传:「薛宰曰:薛之皇祖奚仲,为夏车正。奚仲迁于邳,仲虺居薛,为汤左相。」国语注:「挚、畴二国,任姓。奚仲,仲虺之后。」书序:汤归自夏,至于大坰,仲虺作诰。大坰,地名。孔疏:「自定陶向亳之路,放桀南巢。」
史记正义:「括地志云:庐州巢县有巢湖,即成汤伐桀放于南巢者也。」淮南子曰:「汤败桀于历山,与妹喜同舟浮江,奔南巢之山而死。」孔传:「桀都安邑,汤升道从陑,出其不意。陑在河曲之南,鸣条在安邑之西。」疏云:「安邑在亳西,汤当从东而往,今乃升道从陑升者,自下向上,陑当是山阜之名,历险迂路,为出不意故也。陑在河曲之南,盖今潼关左右。河曲在安邑西南,从陑向北渡河,乃东向安邑。」桀西出拒汤,故战于鸣条之野也。桀奔南巢,汤纵而不迫,故称放也。竹书纪年:「夏桀三十一年,商自陑征夏邑,克昆吾。大雷雨,战于鸣条,夏师败绩,桀出奔三朡。战于郕,获桀于焦门,放之南巢,三岁死于亭山。」愚谓汤之兴师,本为民请命,原无杀桀之意。当时韦、顾、昆吾皆助桀为恶者,其国皆在东方,而三朡在今定陶,亦必桀之与国也。升陑渡河,迂道安邑之西以伐之,正欲使之东向奔逸,自求生道。桀战不胜,遂由三朡而窜南巢,因放之于此焉。疏云,「汤纵而不迫,故称放」。此言得之。盖汤之放桀与武之伐纣,气象判然不侔。若如孔氏所云「出其不意」,是掩敌之不备以求胜也。圣王以义行师,岂为是哉?
天乃锡王勇智,缵乃旧服,兹率厥典。
苏传:圣人之德,凡仁义中和之类,皆可以学。至惟勇也、智也,必天予而后能。非天予而欲以学求之,则勇智皆凶德也。汉高祖识三杰于中人之中,知周勃、陈平于没世之后,此天所与智也。光武生平畏怯,见大敌却勇,此天所与勇也。岂可学哉?若汉武帝、唐德宗之流,则古之学勇智者也,足以敝其国、残其民而已。故天不予是德,则君子不敢言勇智。短于勇智而厚于仁,不害其为令德之主也。
黄震曰:「缵禹旧服,古注云缵禹之功,统其故服。盖指弼成五服之服,以继有天下也。蔡注未必然。」
陈师凯曰:「禹有典则贻子孙,典即指为禹之典章,亦通。孔传云,循其典法祖宗所服行典章,不肖之子孙失坠之,而异代之圣贤修复之,往往而然。」
惟王不迩声色,不殖货利,改过不吝。
王樵曰:声色者,诱人之阱,故曰不迩;货利者,侵德之莠,故曰不殖。汉武帝内多欲而外施仁义,如何欲效唐虞之治?或问汉高帝初入关,妇女无所幸,财宝无所取,其气象亦与汤类乎?曰:「高帝雄才大略,豁达有为,非有本原洁清之学,安得与智勇天钖者同论哉?抑声色之溺人,尤深于货利。高帝于金宝财物,随取随弃,尝捐金数万斤如土苴;及其终也,独妮妮一戚姬而不忍释。以是知汤之不迩声色,尤为不可及也。仲虺颂汤,不曰无过,而曰改过,盖过虽圣人不能无也。今夫金有疵,玉有瑕,必见于外,故君子不隐所短,不惮更也。凌历斗蚀,天之过;崩陀竭塞,地之过。卒不累覆载者何?善复常也。汤之不吝改过,所以能复于无过也。」初征自葛。
邹季友曰:「汉志:葛伯国在陈留宁陵县葛乡。唐隶宋州,东距南亳六十里。」经世书纪年云:汤戊寅岁征葛,越十八年乙未伐桀。按:征葛事详孟子。盖孟子时,汤征等篇尚未逸。
能自得师者王,自用则小。王樵曰:「能自得师,孔传以为求贤圣而事之,是已,犹未尽。如魏文侯、鲁缪公之于子夏、子思,固曰师之矣。然子夏、子思之所以为贤,二公未必知之也。宣帝为元帝得萧望之,可谓得师矣。然望之之所以为贤,元帝固不知也。皆非自得师者也,师在我而不在人也。」欧阳修曰:自古有天下者,莫不欲为明主,而常至于昏者,其故何哉?患于好疑而自用也。夫疑心动于中,则视听惑于外,视听惑则忠邪不分,而是非错乱。举国之臣皆可疑,既尽疑其臣,则必自用其所见。夫以疑惑错乱之见而自用,则多失,多失,则其臣之忠贤者必以理而争之。争之不切,则人主之意难回;争之切,则激其君之怒,而反坚其自用之意。于是君臣交胜,而邪佞者得以乘隙而入,惟人主之所欲者从而助之。为人主者,方与其臣争胜,而得顺意之人所助,必忘其邪佞也,与之并力以拒忠贤。人主至恶忠贤而喜邪佞,天下未有不乱者也。仲虺之戒汤曰自用则小。以汤之聪明,其所为必不至于缪戾矣。然仲虺犹戒其自用,则自古人主惟能用人而不自用,然后得为聪明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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